人从宋后羞名桧,我到坟前愧姓秦

祯昊 仁或弱

秋天愈发地深了。

帝王瑟缩了下脖子,看着宫前树上泛黄的叶飘飘悠悠地落下来,飘转不定就像前线的战局。

  前线又传来了败讯。

  三次作战,次次惨败。

  年轻的帝王面对这种局势手足无措,他的心境就如同秋风一般萧瑟。

  每天都会听到前线的急报,几万乃至几十万的士兵殉国。这抽象的数字,在帝王心中,却幻化成满目的鲜血,一刀刀割着他的心。

  那西边的夏国主他见过一次,仅一次便将容颜烙在了心里。他张扬的笑意,锐利的眸眼,那眉间溢满的狂傲,还有周身萦绕的杀气。是的,他知道夏国主杀过很多人。他们是不一样的。夏国主为了成就宏图大业踏着一路鲜血,而他,愿意为了百姓牺牲自己。夏国主觐见之时便已嘲笑过他的仁弱,那时似乎已经对如今势在必得。

  仁弱吗?或许吧。可年轻的帝王心中只有江山,只有百姓。血,他是怕的。他宁愿求和,也不愿将战火燃的再远。

  可仁并非真的弱。帝王已经下令断绝与西夏的贸易,这大宋江山,怎是寇贼说犯就犯。若是得寸进尺,也不能再忍了。

  停战约和之时李元昊便是听到这样的答复。这次战争,实则也是劳民伤财。可李元昊心中不在乎。他觊觎宋已很久,本是有必胜之心,可没了宋的贸易往来,百姓也快撑不住了。可如今这一张合约,却远远不是他想要的。岁赐,称臣。那些钱币丝帛远远少于他的预期,而他还要低下头,向中原年轻的王下跪。

  他再次看见赵祯的时候,和最初的局势差不多。他跪在地上,满心不满,四下寂静,那年轻的帝王用善意的眼神打量着他,他抬头,便看见帝王眉宇间的忧愁已经散尽,只剩下一片坦然仁爱,而他一身黄袍,又带着无法抗拒的帝王之气。

  他那时是疑惑的。他杀伐半生,却只那帝王轻轻一个眼神,便全失了气势。“夏国主,回去吧。”他温润的嗓音如一汪清泉,扑灭了他心头躁动的火焰,更流过了他的全身。他看到那年轻的帝王嘴角的浅笑,温和而威严。

  他回去了,带回了那些岁赐。他是心怀怨恨的。他也一如既往地杀伐,可当看见那鲜血喷溅出来时,不知怎么便想起中原王的那抹笑意来,还有那轻柔的一声:“夏国主。”他的仁爱让他不安。他的梦中渐渐出现了血,冤魂,可最终被那帝王挥手驱散。

  他的儿子将剑刺入他的身体里时,他在他的眸中看到了阴狠,一如多年前的自己。

  这是报应吧。

  果然是因为自己杀戮过多,最终落得如此下场。

  他最终没能打败,他所不屑的仁啊。

  “官家,夏国主,薨了。”

  猎猎秋风吹过宫阙檐头的风铃,清脆的响声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如黄莺的歌唱。赵祯拢了拢身上的狐裘,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远方,在模糊的雨幕中隐约看到一个高俊的身影。他的眸眼一如既往的锐利,而他嘴角的笑意一如既往的张扬自信。是什么变了呢?煞气散尽,化作一团空灵。赵祯一阵恍惚,被身旁的宫人提醒才缓过神来。他死了。李元昊死了。那个眉目张扬,戎装烈马的西夏皇帝死了,为他的儿子亲手所杀。赵祯渐渐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来,却是如那秋风细雨般飘渺萧瑟。那个嘲讽自己懦弱,手段狠辣的人,多少也是咎由自取吧?

  赵祯垂下了眼睑,“回去吧”。

  他的假作淡然,不能改变那夏国主入梦缱绻的事实。

  他终究将那个狂傲的夏国主深深烙在心头,成为一道疼痛的疤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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